山東“蟑螂工廠”養(yǎng)蟲超3000萬只 可烘干賣可食用
近日，媒體報道了一家國內的蟑螂工廠，稱其“或許也是世界最大的蟑螂生產商”。這篇報道被轉發(fā)至微博上后，引起一場大討論，蟑螂，無可爭議的害蟲，現(xiàn)在居然也能生財?日前，本報記者趕赴山東濟南，實地探訪這個“蟑螂工廠”。
養(yǎng)蟑螂成了世界第一
5層小樓裡飼養(yǎng)超過3000萬隻美洲大蠊
記者採訪的目的地位於濟南市西南的長清區(qū)明發(fā)路上。這段不足2公裡的小路兩旁，開設有不少獸藥廠、飼料廠，山東馳名的佳寶乳業(yè)也在這裡有一座生產基地，王福明的一座養(yǎng)殖場就與佳寶乳業(yè)隔路相對。
在濟南火車站，記者搭乘前往長清區(qū)的公交，由於濟南大學城也位於同一方向，這班車上大部分是年輕的大學生。佯裝問路，記者與周圍的學生搭起話來，對於佳寶乳業(yè)，他們大多能說出確切位置，但卻沒有一人聽說過王福明的蟑螂養(yǎng)殖場。
天空中飄著小雨，出城的路并不擁堵，可這段路公交車足足行駛了1個小時，下車步行15分鐘后，記者終於抵達王福明的蟑螂養(yǎng)殖場。運動鞋、牛仔褲、T恤衫，配上一頭干練的短發(fā)，初見王福明，就能從打扮看出他雖是老板，但并非隻坐在辦公室裡。
“世界最大的蟑螂生產商，這個說法不準確。”用帶有濃烈地方口音的普通話，王福明糾正記者的認知：“首先，我飼養(yǎng)的是美洲大蠊，簡單叫它蟑螂容易引起誤解，家中常見的蟑螂是德國蟑螂，是最臟的家庭害蟲。美洲大蠊對溫度要求較高，在北方無法過冬，不用擔心對周邊生態(tài)造成影響，我們的養(yǎng)殖場全封閉，它們基本不可能逃逸。”對於所謂的“世界最大”，王福明也糾正道：“應該是產量最高，有的養(yǎng)殖場可能佔地比我大，但論產量，我稱得上是世界最高的。”
據老板娘介紹，冬季密度最大時，每平方米能生存6400隻美洲大蠊，這座養(yǎng)殖房雖佔地不到200平方米，但按內部五層的空間來算，最多時竟生存著3200萬隻美洲大蠊。“現(xiàn)在密度比較小，一間養(yǎng)殖房約有1000多萬隻。”老板娘笑稱：“如果不做這行，幾十輩子也見不到這麼多蟲子。”
不過，王福明告訴記者，目前自己的產業(yè)仍以土元為主(土元是另一種可以入中藥材的昆蟲)，在他遞來的名片上也僅印有“土元養(yǎng)殖場”的字樣和土元的圖片，沒有涉及美洲大蠊。王福明稱，美洲大蠊養(yǎng)殖剛剛起步，涉及的6座養(yǎng)殖場中，隻有2座飼養(yǎng)美洲大蠊，長清區(qū)這座養(yǎng)殖規(guī)模算是較大的，但場內4間養(yǎng)殖房，仍有兩間飼養(yǎng)的是土元。
記者跟隨王福明來到庫房。隨著卷簾門開啟，一股濃烈的苦澀味撲面而來，掩住鼻子后記者觀察發(fā)現(xiàn)，這間5米高的房間裡，從地面到屋頂堆滿了紅色的大塑料盆和大號編織袋，定睛一看，裡面密密麻麻塞滿了褐色的蟲子。
王福明赤手從一個編織袋裡抄起一把貨物稱：“這些都是加工好的。”記者走近后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些黑色的物體的確是蟑螂，還有不少編織袋裡裝著一種有著黑色外殼的圓形昆蟲。王福明稱這些蟑螂的品種都是“美洲大蠊”，而另一種便是他的主要商品“土元”。
“小強”烘干成商品
成功率達80¼Œ孵化美洲大蠊有秘訣
王福明告訴記者，作為第一道生產環(huán)節(jié)，這些被燙死后曬干或烘干的美洲大蠊、土元就是他販賣的商品。僅這所養(yǎng)殖場的庫房裡，就有十多噸成品存貨。“不過美洲大蠊庫存不多，去年總產量是5噸，今年擴大養(yǎng)殖規(guī)模后，預計產量將達到20噸。”
在收獲成蟲前，要收集美洲大蠊的卵鞘。老板娘稱，這是養(yǎng)殖中最重要的階段：“美洲大蠊會把卵鞘埋在砂土裡，在它們大量繁殖時，我們會先將卵鞘人工收集到一起，等成蟲收獲后，再統(tǒng)一放回到空出來的隔間裡，等待它們孵化。”每四個月一次的收獲和人工孵化，可能是這座養(yǎng)殖場唯一繁忙的時段。
之后，記者在王福明帶領下參觀了養(yǎng)殖土元的房間。與美洲大蠊不同，土元房比較空曠，水泥架中間沒有架石棉網構造物。王福明稱，土元都生活在沙土下，攪動沙土，可以看到許多土元四處躲避，這些土元比庫房裡的成蟲小很多，顯然還是幼體。王福明說，相比其他特種昆蟲的養(yǎng)殖，養(yǎng)美洲大蠊省心省力。“孵出來后，就隻需每天喂食、打掃場地，美洲大蠊不會生病，也不用在飼料裡‘加藥’，孵出來多少就能收獲多少。”
不過，王福明意味深長地說：“關鍵是怎麼讓它成功孵化，美洲大蠊養(yǎng)殖的關鍵是‘取種’、‘保管’和‘孵化’，這些技術我在業(yè)內遙遙領先，全國有近百家美洲大蠊養(yǎng)殖場，一般幼蟲孵化率隻有百分之十幾，能達到百分之叁十算高的了，我們這裡的孵化率達到百分之八十。”記者繼續(xù)追問王福明有什麼訣竅，他只是笑而不語，顯然并不準備將秘訣公諸於世。
山東蟑螂養(yǎng)殖超40年
提取物可用於新藥，與十多家藥企合作
早在1800年前的《神農本草經》中，就有了蜚蠊入藥的記載，是作為蟲魚部中品的一味藥品，可用於治療血痰癥、寒熱、破積聚、喉咽痺、內寒、無子?，F(xiàn)代入藥的蟑螂種類主要有美洲大蠊、澳洲大蠊、黑胸大蠊、日本大蠊、東方蜚蠊、褐斑大蠊、德國小蠊、廣紋小蠊等。“已証實它們的提取物有抗菌、抗病毒和抗氧化功能﹔可以治療心血管疾病，特別是心衰﹔可以促進組織修復﹔增強免疫力，保肝護肝﹔有抗炎、鎮(zhèn)痛作用。”山東省蟲業(yè)協(xié)會理事長、山東農業(yè)大學環(huán)境生物與資源昆蟲研究所副所長、山東農業(yè)大學植物保護學院副教授葉保華稱，目前市面上用美洲大蠊成分制造的燙傷、腸胃炎藥物，主要利用美洲大蠊體內的多元醇類和多?這些表面細胞生長因子，一些美容院用美洲大蠊等品種的蟑螂制作“蟑螂面膜”，是利用其是抗氧化、抗衰老活性成分，不過“具體有哪些物質現(xiàn)在沒有研究清楚”。
在王福明的老家威海鄉(xiāng)下，上世紀70年代就有醫(yī)療企業(yè)進村收購土元，近年來，美洲大蠊藥用價值被發(fā)掘，收購價也水漲船高，王福明將其當成另一項事業(yè)。2010年，他開始單獨養(yǎng)殖美洲大蠊，主要銷往藥廠，也有部分銷往美容院。“去年價格最高時賣到250元一斤，幾單量少的，甚至可以賣到500元一斤。”按照150元一斤的均價計算，王福明今年20噸的美洲大蠊干貨，可以賣600萬元，其成本僅為飼料、場地和人工的開銷，收益極大。不過作為一個異鄉(xiāng)人，他不愿意露富。得知他養(yǎng)殖昆蟲，周圍村子的村民曾來找過他麻煩，稱家中蟑螂變多，這讓他頭疼不已。王福明稱，當地政府在特種昆蟲養(yǎng)殖方面管理處於空白：“沒人管這事，做得再好也得不到政府補貼，一切都要靠自己。”
王福明稱，許多新藥都會用到美洲大蠊的提取物，對此葉保華表示認可。葉保華稱：“云南省大理學院藥學院、云南省高校昆蟲藥物研究重點實驗室、藥物研究所藥物學家李樹男教授，以美洲大蠊為藥材，相繼研制開發(fā)出康復新液、心脈隆注射液、肝龍膠囊等一系列新藥。”王福明身邊就有一瓶康復新液，包裝上“成分”一欄隻有一種物質：美洲大蠊干燥蟲體提取物。這些藥廠是王福明最主要的生意對象，據王福明介紹，他曾為四川一家藥企供貨，“他們制造的美洲大蠊精粉，500克不到要賣1500元，壓成藥片更貴。”至今，王福明已與十多家藥企進行過合作，裡面還有不少都是上市公司。
夫妻倆的“蟲子人生”
賣房建起蟑螂養(yǎng)殖場妻子是賢內助
走出養(yǎng)殖區(qū)，重見陽光后記者仍然心有余悸，但王福明卻沒有絲毫的感覺，照他的話說：“養(yǎng)了16年的蟲子，隻會覺得他們‘很漂亮’。”
據王福明介紹，他8歲的時候，就認識到昆蟲的價值。“那時候我就和其他孩子上山抓土元，賣掉補貼家用。”到了上世紀90年代末，王福明做起了昆蟲養(yǎng)殖的生意。“剛開始養(yǎng)土元是個錯誤的選擇，北方沒人做這一行，因為氣候關系，南方養(yǎng)殖方法完全不能用，一切隻能摸索，花掉了五六年時間，每年賠幾萬元。沒多久，起步資金就用完了，隻能問別人借，但到技術成熟，要擴大規(guī)模了，錢又沒了，也沒人愿意借了，隻能賣掉家裡的房子，才把養(yǎng)殖場開出來。”
所幸，王福明的妻子一直支持他。“16年前，我決定投入特種昆蟲養(yǎng)殖時，就已經和她結婚了。她陪伴我經歷事業(yè)的起起落落，就算我決定賣房辦廠，也一直支持我?，F(xiàn)在事實証明，當時我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，不管是養(yǎng)土元，養(yǎng)蝎子，還是養(yǎng)美洲大蠊，雖然養(yǎng)的不是普通的豬牛羊，但也是正常的養(yǎng)殖業(yè)，是一個能促進人類健康的大產業(yè)。”
王福明說，妻子是稱職的賢內助，多年來一直幫忙打理生意。“我主要負責和人打交道、談生意，還有研究技術、尋找商機、研發(fā)新品。妻子不懂這些，但一直努力協(xié)助我，養(yǎng)殖場裡的活她都能干，雖然也招足了工人，但是她總會搭把手，一旦有工人休假，她也可以頂上。”
談話間，王福明的妻子拿來幾隻蘋果。“這是我們老家樹上直接摘下來的山東蘋果，沒打過農藥，可以帶皮直接吃。”聽說我們正在談論她，這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非常?腆，一聲不響坐到王福明身邊，半天才憋出一句話：“做老婆的，這些都是本分。”
夫妻同心，其利斷金。多年的打理，王福明的生意走上正軌，他的土元也當成“種子”銷往全國各地。在回購時，王福明發(fā)現(xiàn)南方發(fā)來的土元裡混了一些蟑螂，和蟲子打了多年交道的他一眼就看出，這些蟑螂是能賣錢的“美洲大蠊”，他沒有簡單處理，而是任其生長。“兩種昆蟲可以共存，美洲大蠊生活在屋頂，隻要等它們成規(guī)模了，用吸塵器就可以簡單收集起來。”王福明稱，美洲大蠊的產量極小，只是單純副產品，一年最多也就100多斤，藥廠的收購價也很低，隻有十幾元一斤。
稱食用美洲大蠊可改善腸胃炎
齊魯大地一直有食用昆蟲的傳統(tǒng)，金蟬、黃粉蟲、蝗蟲等都是餐桌?？停行├ハx甚至能在超市裡買到。王福明對將美洲大蠊推廣到食品產業(yè)也有著濃厚興趣。
王福明告訴記者：“山東，尤其是淄博，對於食用蟲子認可度很高，我和淄博的幾家飯店聯(lián)系過，有意將美洲大蠊推向餐桌。”說話間，他招呼妻子去準備油鍋，想當場烹飪“香脆美洲大蠊”。王福明稱其曾患有嚴重的腸胃炎，在堅持每天服用美洲大蠊粉后，癥狀得到改善。有時他也會從養(yǎng)殖場裡抓幾隻炒個菜，開開葷。沒過多久，老板娘便端著一隻瓷碗回來了，裡面有十多隻被洗干凈的美洲大蠊，雖然被掐去頭尾，但腳還在抽動。
等油鍋沸騰后，老板娘抄起一把漏勺，把碗裡的美洲大蠊一下子倒進油鍋。隨著“滋啦”一聲，原本還在抽動的美洲大蠊瞬間不動了，空氣中也彌漫出一股油味。幾分鐘后，老板娘用漏勺將它們起鍋裝碟，撒上調料，“香酥美洲大蠊”完成了。有了養(yǎng)殖房的經歷，記者對這道昆蟲菜并沒十分抵觸。在王福明夫妻的帶領下，記者抓起一隻丟到嘴裡用力嚼了起來。
嘎?脆是記者的第一感覺，油炸后的美洲大蠊隻有一具空殼，本身沒有味道，口中充滿調料的香味。細嚼后，記者咬到一些類似“肉”的物體，量極小，“塞牙縫”是最貼切的形容?？傮w而言，這道菜就像是油炸小蝦，但美洲大蠊的肉質本身沒有鮮味，隻能靠調料來“吊味道”。
王福明說，自己習慣配葡萄酒享用這道菜：“食用昆蟲，是一種健康的飲食文化。”對此，葉保華表示贊同：“蛋白質資源匱乏是人類現(xiàn)在和將來需要面對的國際難題，食用或利用昆蟲，可以獲得豐富的蛋白質。另外，昆蟲還含有豐富的人體必需的氨基酸、礦物質以及諸多治療和增益的活性成分，對促進人體健康有很大好處。”
不過葉保華提醒，即使是已經被廣泛食用的昆蟲，也不能隨意食用：“食用非養(yǎng)殖的昆蟲存在衛(wèi)生問題，要看其生長環(huán)境。如蚱蟬若蟲生活在土壤中，以刺吸樹根汁液生存，如果土壤受到污染，食用這些若蟲就有危險。此外，昆蟲含有致敏蛋白，過敏體質者食用還需謹慎。”
對於食用美洲大蠊，葉保華持保留態(tài)度：“美洲大蠊可以食用，但每天量不能多，一般每天6隻以內。”葉保華提出了一種比較折中的方法：美洲大蠊體內含有抗菌?、溶菌?等，用其作為飼料，可顯著提高動物的免疫力。只是成本比較高，不宜多加，可用蛻皮、卵鞘殼飼喂，這樣成本低，但效果會打折扣。
對於養(yǎng)殖美洲大蠊的發(fā)展前景，王福明和葉保華的觀點相當一致。作為一個商人，王福明認為人們還沒有充分認識到昆蟲的價值，“10年后，美洲大蠊的前景將超過土元。”葉保華則更加專業(yè)地分析稱：“美洲大蠊既有在醫(yī)學上的精細利用，也有一般的全蟲體、蟲粉的利用，隨著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，市場需求量會逐步增大，養(yǎng)殖美洲大蠊前景廣闊。
